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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走向共和》观后感:发问、无言;自问、沉思

最近把《走向共和》看完了。可以说我现在观剧总是存在一个这样的现象:很长时间不看剧,想要看时又会一口气看完,导致又没有剧想看,就只能刷一些b站无聊的视频打发时间。其实《走向共和》可以说和《大明王朝》当时一样,也是开头很难吸引人,但是我知道是部好剧,就“硬着头皮”继续看下去,这时候常常一个月才看一两集的样子。等到渐入佳境之时,又完全刹不住车,一口气要看十几集这样。看完了一遍就觉得非常好看,再看第二遍的话也不会觉得无聊,并且喜欢找一些解说再看一遍。其实这也反映出这类剧的受众注定狭窄,又很难破圈(就是收获不观看这类剧的人群看),结果就是还在这群看的人里打转。因为剧目牵涉历史,而且是政治方面的历史,不是谈情说爱的历史,很多人便兴趣寥寥。古代的事情和现代又有距离,就算对现代这类剧有点兴趣的观众(比如看得下去《人民的名义》的观众),也不见得喜欢这类剧。我想不仅剧中充满着理想主义者,导演本身也在传达着他的一厢情愿,但是不论此“观众”还是彼“观众”,现状都是如此。

我想第一个讨论的就是激进与保守的问题,从李鸿章大清国的糊裱匠,到立宪派如杨度等人,再到共和派的孙文等人,几派无不给出了自己对当下中国的解决办法,也都对自己的办法坚信不移。这也正常,任何组织面临一个十字路口之时,除去那些混混沌沌的人外,总不是所有人都盼着一种解决办法的,对于更大的组织尤是。我们到底该激进一些,还是保守一些?这个问题我和朋友谈论是常常针锋相对,当然你可以说因事而异,但是我觉得每个人总有一种倾向,这种倾向适用于你对于各种问题。回到讨论上来,我当然是有倾向的。我们以种树来比,糊裱匠无非是给树刷一层白漆,又把叶子涂绿罢了,一旦刮风下雨,原形毕露;立宪派也只不过是砍了树木让它重新生长,期待它长直长好,可须知这土、这根已经存在了上千年,土里的养分和牢固的根系早就让这里长出的树还是原来的样子,或许有些改观,但最大的变化也就是改个名而已,所以最后的办法,并非因为保守激进,而是只有重新种树,才能最大化摒弃原有的桎梏。

但是,我们也应看到立场有时不仅因思想而左右,在剧中的李鸿章这样感叹,自己只是大清国的糊表匠,但一代人只能干一代人的事。起初我并不太理解,我认为作为老人其拥有着更多资源,如果进行革新是更可能的,但事实上除了思想观念本身的局限性以外,已有的利益关系深深绑定,错综复杂,即使改革,也无法大刀阔斧,先斩哪一块都不对,最可能的就是新瓶装旧酒(就像清末新政)一样,在考虑到这一层的基础上,仅做糊表匠维持运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优的角色了,也不至于使系统直接崩溃。同样的,慈禧也担任满清国家的糊表匠,坚决不让国家在自己手里亡了,也是凭借自己的控制力尽可能苟延残喘。从这个角度讲,仅对满清这帮皇族来说,慈禧是有功的,她把这个架子撑着这些人才能继续吸血捞钱,但是,我们和更多人作为平民视角,整个糊表的过程都是以不断压榨百姓(各种赔款,卖官鬻爵),出卖国家利益(只能说还好是资本主义社会希望是做生意而不是纯殖民,这个结果上对平民还没有那么糟)实现的,所以无疑是十恶不赦的大混蛋。但是进一步讲,我们由于史书的叙述视角,总是认为末代王朝的皇帝或掌权者有着种种问题,可是在帝制这个政治制度下,末代皇帝和他之前的皇帝都没什么两样,只不过系统已经运行的趋于崩溃,前面所有累积的锅在这时候爆发,让末代皇帝背了更多而已。我觉得张黎导演的采访说的就很好,他不喜欢拍盛世,因为在古代那个体制下,盛世无非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而已,我想替他补充他没有说出来的话,这些不过是表面光辉,昙花一现,而拍末世和乱世才能让我们看到解剖出的切面,其反应的问题是将一直有的问题放大出来。

在回过头看相对中间的立宪派,从这派开始,理想主义者就多了起来,显得同为改革的人却水火不容,支持另一方等同于否定信仰、否定自己,说服是行不通的,只有事实真正发生,说明某条路走不通才能让一部分人心死,理想主义者的前赴后继,包括百折不挠(比如孙文发动十次革命)非常令人震撼,在一个动荡的时期,可能真会有这样的人,而这样的人如果成功了仅对这些人本人来说,我们也不必羡慕或嫉妒,因为确实是承担了高于常人的风险,所以获得了超额的收益也是正常的(比如孙文前期投资那么多,而且革命有生命危险;袁世凯看上去安枕无忧总是风险小收益高,但是每次抓权都触动着旧集体,如果不是多次转危为安也很可能落得个罪名然后判刑),但当然,由于荫庇的存在,其收益就远远高于风险了,一个家族跃升为新的阶层,这也是从现实角度吸引人冒这个风险的动机。继续说本身的立宪派,这个词因“妥协”而来,自然贯彻了“妥协”,可以看到,从康有为名为立宪实为保皇的迂腐,再到梁启超所谓立宪实则处处原则都可退让的圆滑,就好比立宪本身就在跷跷板的中间,稍有不慎就将划向两侧,事实也是如此,在本身具有强烈帝制传统的土壤中,仅仅立一块牌子将这个土地称为“立宪”,迟早会有人把这块牌子掀翻。我对于立宪派可能有的理想主义者幻想破灭未有太多同情,他们看到了第一步,就在这里故步自封沾沾自喜。

但是,最后的结果也是历史的必然,看到第二步的人会因为看的太远而不合时宜,对于打破一个旧传统来说需要莫大的力量,因为要对抗老旧利益集体的阻力,这是往往要联合新生权贵,即脱胎于老权贵的中间派,而中间派因为其本身具有利益,就算有新生思想也不会在激进的一极,最后还是在中间处妥协。而由于老体制的惯性巨大,以及权力真空带来的过高诱惑,使得新生权贵很容易走向复辟,后人哀之而不鉴之,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,克伦威尔如此,袁世凯亦如此。上面这段我的话就是对整个清末新政后到袁世凯复辟的抽象总结,不管是梁启超也好,王启超也好,袁世凯也好,张世凯也好,总会有人是立宪派,总会有人是新生权贵,历史需要他们的力量结束旧体制以及在过渡中进行妥协,但是却不会因一批人看的更远有所改变。革命的代价过于沉重,而无论是持有先进观念的人还是更多的普罗大众,永远是安于现状的人居多,即使改变,也很难接受有代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,所以孙文表面成功实则失败是一种悲哀,也是一种必然,我一直觉得纪伯伦在《沙与沫》中写的这句话富有深意:“有的人走得太慢,他将走出队伍。有的人走的太快,他也走出队伍”。

让我们再回到慈禧的视角,对于集权体制下拥有最高权力的人是最容易主导改革的,但是即使是权力的顶点,也无法避免要妥协:一、事要靠着人去做,而没有利益无法牵动别人,二、自己的权力来源要保证,只能让渡枝叶,不会让改革伤及骨干,而中国自上而下的改革往往源自于危急时刻,在生产力不会短期进步情况下,即无法做大蛋糕的情况下,动用大量资源的改革实质上都在加速死亡。同时,借助改革产生的短暂权力真空的上位者,因人人天生具有的私心很可能“新瓶装旧酒”,只是将外表和里面的人换了一批而已,就如剧里的名言,“立宪,都是假的,(那什么才是真的?问这句话的人更搞笑)抓权,才是真的”。我很赞同一个人说过的观点,就是在盛世行改革,因为只有盛世本身蛋糕很大,最高者资源很多,从上到下实行改革既有资源又能排除阻力,但是我也知道这只是一种一厢情愿,并且是事后诸葛亮的做法,因为人们广泛应用路径依赖的,而且身处顶点谁又知道这是顶点而不会觉得是会继续前进呢?而如果在集权体制下在这时无法进行从上到下的改革,就会演变成生死存亡时的自救,但利益群体早就形成了护城河并相互勾连,最终被迫走向从下到上的改革,中国古代帝制家族史一直都是这样,无法打破。

最后,我想说一说袁世凯,首先,袁世凯其所做的决断,包括其钻营、笼人都可圈可点,但是最后在已经权力在握的大总统时,为什么又在乎皇帝虚名,最终一着不慎,身败名裂呢?我的解释是路径依赖,或者说这就是“君以此兴,必以此亡”的钥匙,袁世凯不停的劝说自己和属下人,自己之前那么多次成功正是看到机会,抓住机会才成的,这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,但一个人想要登到顶点,除了过人的能力外,也是和过人的运气叠加而成的,每次的“铤而走险”给他带来了高回报,却不代表下一个铤而走险就能转危为安,时代在变,其手下的心理也在变,倒车一样有阻力,但是一个人一直凭着这样的方式成功,我觉得也不会有人能够说服他或者自己能停手,这也是投机分子的必然结局吧,只不过他确实成功过。

走向共和看完之时,实际心中有很多话想说,但是一篇日志拖着拖着只剩下最核心的东西还想谈谈,写出来既是一种总结也是日后能有的一种回顾吧。

写于2023年8月